等戚少商的伤彻底好完已经到冬至了。冬至当天六扇门放了假，戚少商和顾惜朝早早的就起床到练武场切磋剑术了。顾惜朝经脉受损比较严重，内力一直练不成，顾惜朝也不在意，每天拉着戚少商陪他练剑，权当锻炼身体。顾惜朝的神智已经清楚很多，不再像之前那样反应迟钝，懵懵懂懂，但记忆没有恢复的迹象。戚少商说不清到底想不想要顾惜朝恢复记忆，当初隔着血海深仇，他都没有真的想杀了他，现在的顾惜朝性格单纯，一点风吹草动戚少商都能看出端倪，那个心思深沉，说一句留两句，笑看风云的书生好像真的不在了。每次戚少商看顾惜朝用自己的一字剑法和自己练剑，都恍惚回到金銮殿前，同一个人用着同样的动作做着同一件事，只是再也没有了你死我活。更多时候看着一脸依赖的顾惜朝跟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，戚少商真的觉得一辈子这样把他留在身边，看着他，也值了。第一次让戚少商发现自己其实真的很想让顾惜朝恢复记忆，是在他抱着炮打灯兴高采烈的找顾惜朝喝酒，顾惜朝喝了一口就甩碗不干，并用一种“这也能喝”的眼神看着戚少商时，那一刻戚少商真的差点哭出来。尬尴的喝完手里的酒，戚少商起身把剩下的酒全部收了起来，找了个没人的时候悉数倒进了花圃。几天后就听到顾惜朝抱怨自己养的一大片菊花不知道怎么就萎了，戚少商听了也没法解释，只好抱着顾惜朝轻声说着：“没事，以后我们再种，总会活的。”花有重开日，那他和顾惜朝的刻骨铭心曾经就这么没了吗？
看到戚少商走神，顾惜朝撤了剑，生怕一不小心又伤了戚少商。戚少商抱歉的冲顾惜朝笑笑，看看天差不多该吃早饭了，就拉着顾惜朝往饭厅走。因为今天休假，早饭只有戚顾两个人一起吃，偌大的饭厅里两个人静悄悄的谁都没说话。饭还没吃完就看到有人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六扇门。来人一身白袍，料子华贵，下摆隐隐的能看出繁复的云纹，头戴玉冠，眉目俊朗，一脸诚恳笑意让人不忍拒绝。方应看对戚顾二人点了点头就朝小楼走去。收回视线的戚少商听到顾惜朝小声嘟囔道：“中午又要多准备一个人的饭了。”
快到中午时，顾惜朝和戚少商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。肉和菜是戚少商按照顾惜朝的要求剁的，馅是戚少商在顾惜朝的指点下盘的，面也是戚少商在顾惜朝的指导下活的。一切准备工作做好，顾惜朝挽起袖子在案板上撒上面扑，拽了一团面，揉、捏、压、擀，一个个形状近圆，薄厚均匀的饺子皮迅速成形。把饺子皮铺在指上，右手拿起勺子挖了一点肉馅，不多不少，正好可以让一个饺子鼓成一个胖乎乎的元宝。戚少商站在一旁，看着顾惜朝专注的侧脸，灵巧的手指。那双手曾经拿过笔，拿过剑，写的成策论文章，打得过江湖草莽，画的出江山万里，领的了千军万马。本该崇尚君子远庖厨的人，如今却窝在厨房这块小小的天地里为他们洗手作羹汤。让顾惜朝恢复记忆的想法又在这时一闪而过。
午饭是大家一起吃的，多了方应看，餐桌上的话题陡然少了很多。追命耐不住冷清，没话找话问：“朝朝。饺子里面你放铜钱了没？”顾惜朝嘴里还塞着饺子，只好点点头。戚少商有些惊讶的看向顾惜朝，他是看着顾惜朝包饺子的，并没有看到他放东西进去，正要开口询问，“嘎嘣”一声，自己咬住了一个东西。牙齿与铜钱撞击的声音在安静的饭厅里显得格外清晰，见大家都用一种了然的神色望着低头吃饭的顾惜朝，戚少商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。
傍晚时戚少商出门买灯笼，天下起了雪，雪并不大，零零星星的从天上飘落下来，顾惜朝就坐在院中梅树的石凳上发呆。说发呆并不准确，其实顾惜朝有心事，他的心事就是：戚少商有心事。顾惜朝敏锐的察觉到自从从西边回来之后，戚少商走神的时候多了，每次看他的时候都好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，眼神里有痛苦，有怜惜，有追忆，有渴慕。
戚少商是在想念过去的顾惜朝吧……可是过去的顾惜朝……他走了啊……那现在这个顾惜朝是谁……
雪越下越大，梅花树的树枝撑不住了，雪混着梅花簌簌的落满顾惜朝的头顶、肩膀、衣袖。等戚少商进来的时候，顾惜朝已经这么坐了大半个时辰了。戚少商把灯笼丢在石桌上，脱下披风把顾惜朝从头到脚捂了个严实，怀里的人已经冻僵了，隔着披风也能感到顾惜朝在瑟瑟发抖，戚少商一把抱起顾惜朝就往屋里走。屋里的火盆已经熄了，戚少商顾不得点蜡烛，先将人塞进了被子里，起身准备把火盆里的碳换一下，结果被人拉住了腰带。回身握住冰凉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哈，又搓了搓，说道：
“惜朝，天冷了，以后不要在外面呆这么久，把身子冻坏了怎么办呢？”
顾惜朝没说话，突然紧紧抓住了戚少商的手，说道：“戚少商，我到底是谁？”
戚少商愣住了，他不明白顾惜朝为什么这么问，把人往怀里带了带，回道：“你是顾惜朝。”
“那顾惜朝又是谁？”
“顾惜朝是戚少商的知音。”
“知音……曾经的顾惜朝是你的知音，现在的顾惜朝已经不是了……”说着推开了戚少商，自己裹着被子躲到了墙角。
戚少商看着缩在一角的顾惜朝，空落落的怀抱就像曾经空落落的心一样，他觉得自己的心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。可戚少商不想这么冷，所以他决定让自己热起来。
戚少商爬到顾惜朝身边，拉开了被子，自己也钻了进去。抱住顾惜朝，一只手扶着他的后颈，一只手扣住他的腰，戚少商把头抵在顾惜朝的鬓角，悠冷的梅香刺激着戚少商的感官。没有灯，大雪盖住了月亮，屋子里很黑，黑的窗外的落雪声听的一清二楚，黑的连心跳声都听的真真切切，分不清是戚少商的，还是顾惜朝的。嗅着梅香，戚少商轻轻地吻了吻顾惜朝的耳朵，感受到了顾惜朝的轻颤，戚少商张嘴咬住了耳垂，咬住的同时在顾惜朝耳边低语：“惜朝，你就是你，你是顾惜朝，是戚少商今生唯一的知音。你……是我的，知道吗？”顾惜朝现在也热了，从耳朵到脖子再到身子都热了起来。听了戚少商的话，顾惜朝胡乱点了点头，卷发扫到戚少商的脖子，痒痒的。戚少商放过耳朵后又蹭到了颈窝，咬了咬，亲了亲，感觉顾惜朝越来越粗的喘息扫过耳边，抬起头，吻住了顾惜朝的唇。戚少商依旧吻得很轻，细细密密的吻着，小心翼翼的咬着，有意无意的舔着，直到顾惜朝喘不过气才舍得放开。但也只放开了一下，没有给顾惜朝喘息的机会就有吻了上去，把自己的气度给了顾惜朝，两个人不停交换着气息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。戚少商的扣在腰间的手拉开了顾惜朝的腰带，慢慢的，温柔的，就像在拆一个礼物。衣服松了，发簪不知道掉在了哪里，屋里没有火盆，被子也掉在了一边，顾惜朝身体里像点了一把火，水浇不灭，土盖不住。戚少商一边既细心又耐心的安抚着顾惜朝，一边留意着顾惜朝的一呼一吸，一举一动，戚少商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热起来，才能让两个人都热起来。真正融为一体时，顾惜朝脑袋一阵放空，耳边回响这的只有戚少商断断续续的声音，有些咬牙切齿，有些浓情蜜意：“惜朝，记住，我们是知音，彼此的知音……只有我们两个，也只能有我们两个……惜朝，你忘记了，我就帮你记着……惜朝……惜朝……”
一夜没有火盆的爱，结局其实很简单，顾惜朝病了，发烧，烧的人事不省，烧的胡言乱语。
戚少商现在站在屋子门前，手里端着药和粥，却没有进去。病了五天的顾惜朝今日午后刚醒，这让戚少商很开心，可是顾惜朝醒来的第一句话就让戚少商不知如何是好。顾惜朝张开双眼，看着戚少商胡子拉碴，兴高采烈的脸，眉间染上了一点凌厉，只这一点就让戚少商魂飞魄散，然后顾惜朝有气无力的说了句：“大当家的，我饿了。”
戚少商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，扶着顾惜朝，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，一口一口喂着顾惜朝。顾惜朝很听话，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。吃完了粥，顾惜朝有点力气了，戚少商放开他，把药端到他面前，看着顾惜朝喝酒一般潇洒的喝完了一碗药，然后不理他，又躺了回去。戚少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，端着两个空碗走了出去，出去前对背对着他的顾惜朝说道：“我就在外面。”然后关上了门。
送晚饭进来的时候，戚少商一进门就看到顾惜朝赤着脚站在窗边看着床下的花圃发呆，听到戚少商进来也没有反应。戚少商赶紧放下吃的，走过去抱起顾惜朝放到床上，拉过被子把人裹了进去。帮顾惜朝掖好被角，戚少商看了一眼放在枕边的簪子，做到了床脚，把手伸进被子握住我顾惜朝冰凉的双足。顾惜朝动了一下就没再挣扎。两人一时无话。
过了一会儿，顾惜朝的脚暖和了，戚少商收回手，到院子里的井里打水，冲了冲手才走进屋子。饭已经有些凉了，戚少商想拿到厨房再热一热，身后就响起了顾惜朝的声音：
“大当家的，你说过那些菊花还会开的，对吧？”
“是……一定可以再开。”
“大当家的……”
“嗯？”
“我有些冷，你帮我暖暖吧……”
“好……”
END